吉隆坡茨厂街有间乡音馆
去年到马来西亚,就听说吉隆坡茨厂街有个乡音馆,而且是潮人创办经营的,我就打算下次一定去看看。
正好,乡音馆今年3月4日修复开馆,准备在今年9月份和吉隆坡华人办的一所大学——新纪元学院合作举办一个“乡音考古与文化传承”的学术会议。为了给会议做一些前期的宣传造势工作,乡音馆的项目总监黄耀绥先生邀请我去做一个潮汕话的访谈。趁七月份去吉隆坡附近的巴生海滨潮州会馆参加“纪念饶宗颐教授学术会”的机会,我就顺便去了一趟乡音馆。
乡音馆坐落在吉隆坡著名的唐人街——茨厂街,“茨”字这里的华语都读作 cí(辞),但实际上是“薯”字的异体字。乡音馆的张吉安馆长告诉我,这里本来有一间木薯粉厂。所以,潮州话也可以读作ze5(薯)。茨厂街是吉隆坡早期的商业街,华人多聚居于此经营生意,曾经商贸发达、商贾如云,有点像昔日潮州的牌坊街,或者汕头的四永一升平。
乡音馆,很像中国民间的一座小型非物质文化的博物馆。它有两层楼,每层也就100多平方米吧。一层经营着一间中国南方各地特色美食的小餐馆,看看墙上的菜式招贴就知道了:潮州芋泥、客家扣肉、福州红酿面线……张馆长有点不好意思地跟我解释说:“没办法,我们是民间经营乡音馆的,经费靠自己筹措,一楼的餐馆是为了养二楼的博物馆。”我深深知道民办非物质文化博物馆的难处,安慰他说:“也好,你们经营的都是各地的特色小吃,保留着方言的名字,通过看菜谱和点菜,其实也就是一种乡音的回忆、学习和传播。”他听了挺高兴的,连连点着头:“我们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一条窄窄的木楼梯,走起来嘎吱嘎吱响的,年代感很强。我们拾级而上,到了楼上。
这可不得了,墙上,地上,桌子上,挂满、摆满了各色文物。绝大部分是戏曲的旧物件,民国时期戏出的录音磁带、黑胶碟、戏囊(道具箱子)、戏服、戏院演出的招贴、戏文剧本、名角介绍的小册子、粤语木鱼石、潮州歌册、客家山歌、工尺谱……粤剧的东西最多,其次是潮剧、客家的汉剧,还有福建的南音、高甲戏……等等。我们还看到了民国初年的粤剧导演导戏的戏文故事梗概跟角色分工、后台工作分工的手稿,十分珍贵。当然,也看到了红线女、姚璇秋早日星光闪烁的倩影、上个世纪姚璇秋主演的《苏六娘》的黑胶唱片。
乡音馆显然是个以戏曲为主打的方言文化博物馆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戏剧的文物,为什么会办这个馆呢?
却原来,张吉安馆长曾经是马来西亚国家电台的华语播音主持人,做节目的时候要收集这些东西,也要采访音乐、戏曲界的名人,因此对音乐和戏曲感兴趣。他后来对收藏也有了兴趣,也有感于华语方言及其所承载的文化的式微和逐步走向消亡,便在2005年1月发起了“乡音考古”的计划,他们走遍马来西亚的大城小镇、首都边陲,开启老一代华人的记忆匣子,记录逐渐消失的乡音曲艺,搜集相关的老物件,并租下了茨厂街这间老作坊,把这些宝贝陈列出来。日积月累、集腋成裘,便成规模。
乡音馆的建设也并非一帆风顺。2014年10月21日一场暴雨的突袭,雨水冲入馆里,浸湿了部分文献、口述资料和其他的老物件。痛心啊!这座咿咿嗳嗳的老建筑连同屋里的宝贝危殆了!原业主不愿意出资修复,还是张馆长等热心人士不忍心眼看这些宝贝的废掉,他们寻遍国内外的修复专家,修补房子,修复文献资料,将这些历史的碎片一点一点拼凑修补起来。用张馆长的话说,这段时间,是他“这辈子默默熬着最愧疚、最沮丧的黑暗岁月”。
终于,在今年的3月4日,他们“重返老街,逆风矗立”。张吉安馆长激动地写下了这样的八个字!
是的,在海外,要为华人的乡音、为中华戏曲办一个博物馆,真的是不容易!感谢张吉安、黄耀绥等有文化自觉、文化自信,更具文化情怀、有责任担当的男子汉!
当我们要告别乡音馆的时候,刚好来了一批穿着背后写着“华人文化导览行”的红色T恤的中学师生到乡音馆来参观。我想,在这批中学生里面,说不定以后就会有谁成为了张吉安的继承人呢!我的略微沉重的心情,不禁为之松弛了不少。
作为乡音考古的同行,作为方言文化的知音,一种要为一座在“番畔”“迎风矗立”的乡音馆鼓与呼的冲动油然而生。
于是,在回程的马来西亚国际机场延误候机的两个多小时里,便有了这篇文字。
敲完最后一个字,举头远望,已是热泪盈眶了!因为在这异国的蓝天丽日之下,生活着与我们血脉相连、语言相通的664.8万华人!(马来西亚统计局2016年数据:全马总人口3166.07万,其中华裔共664.8万)
【潮汕话绕口令】
潮汕话好恶学
高国阁呾潮汕话好恶学,
葛歌帼呾潮汕话好好学;
你呾是好恶学抑是好好学?
我哩呾好好学就唔会向恶学;
若是呾惊畏恶学了就唔好好学,
你呾话就会佮拍呃平样呃呃呃。
【说明】这是应汕头电视台著名主持人许友文先生要求而瞎编出来的。汕头电视台(橄榄台)也许会发出征集潮汕话绕口令,有兴趣者可以编出来写在留言里。